淬煉智慧面對生死課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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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緩和醫療病房 何仲薇 臨床心理師

從踏上心理專業的工作路途上,我以認識人在各種處境中的狀態及應對模式為出發點,盼望探索如何能在晃動混亂或低落徬徨的時刻,找到足以平衡並且穩住心境的方式。安寧的場域裡,不乏痛苦、迷惘、失落、死亡…,在次數有限、時間不多的情形下,如何靠近這些沉重不堪的遇見,甚或為每個質地不同的靈魂帶來片刻療癒?是在每次接觸病人/家屬的互動裡,我所關注和琢磨的。

 人,投身於世、趨死而生,在長成的過程裡,我們以建構日常、發展角色、創造意義等方式蒙蔽死亡的形象,好使生活的每個年歲不至於空洞無依並過得安穩一些。

 然而疾病的到來,用一種強迫性的方式,打碎了我們築起的習以為常,甚至鮮明地提醒死亡不遠的消息,使生命進入了不同以往的樣貌。

 病人除了面臨身體的疼痛腫脹、殘弱消瘦、穿孔潰瘍,還有自我心像劇變及失能的衝擊感受;另外,與社會步調的斷連及人際角色的不復承擔,剝落了以往用以安身立命的根基;並且,死亡意象的臨在,喚起的恐怖與不安,使得臨終現場似乎更顯苦難。在這般看似無計可施的困境底下,如何陪伴病人走向生命的終點?

 有好幾個與病人互動祥和的瞬間,都並非試圖添加辦法或催促改變,於是,我想,以理解並接納其處境的同在,是最樸實無華的慰藉、最溫柔靠近的方式,也才有可能發展出真實的相遇。經常,在此之後,能夠與病人於一來一往的互動中抽絲剝繭,探尋人生至今經歷的種種,所淬煉出的智慧/心理資源,進而重新辨認出得以支撐自我面對苦難的能力;回溯那些時至今日仍未解之難題,得以新的機會再次觀看、詮釋理解,並選擇解法或安放。

 疾病,死亡,道別,從不是輕易的事。對病人來說如此,對家屬亦然。

家屬雖無身體的疼痛感受,然而,免不了乘載醫療決策、處理庶務性事項、面對親人受苦、體會失落與無常的情緒波瀾。有的,需要身兼照顧者的角色,學習繁瑣吃重的照顧技巧;有的,在病事成為家庭事件後,需要碰觸數十年來積累的愛恨糾結。這些事務性的、情感性的壓力,往往已龐然,卻是家屬可能在伴隨哀傷的情緒下,需要再撐起自己去因應的。如何在這樣的壓力情境下能夠安置紛亂、稍稍觀照內心?

 如果可以,我不願強烈而充滿存在感的現身於病床邊,寧願像隻貓,以步調輕緩的方式,靜靜地,在觀察家屬特性和需求之後,邀請對話的可能。在一段段訴說間,開啟梳理思緒、釐清處境的線頭,有時候,安頓就在這談話之間,為乏累的心,騰出稍做休憩的空間;為哀傷的心,創造眼淚流淌的渠道。在混亂的心覓得平靜之後,也才有可能找出/想起調節自我的方式,並將受情緒窄化的思路再次拓展地廣一些,而審慎地下出決策、逐步地完成瑣事,然後不忘記善待自己的感受。

何仲薇臨床心理師在病房音樂會中,以鋼琴演奏溫暖的樂聲。

C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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