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十二月

做個快樂、福氣的學習志工

文/緩和醫療病房 林譯欣 志工

20年的志工生涯緣起,我的妯娌熱情約來中山附設醫院當志工,由當時的社工師靜芳面試,隔兩天就接到電話通知受訓、實習,於是開始在志工門診組服務。當時來醫院做志工路程有點遠,但是體會到服務人群的快樂,像是協助量測血壓。

那時候,安寧病房剛開始服務,買了一台洗澡機。某天,與另外兩位志工在服務台提供來院病人、家屬諮詢服務,接到一通電話:安寧病房的護理師希望有志工能協助病人洗澡。「啊!安寧病房有這樣的服務!」三個人聽的目瞪口呆,面面相覷的我們都沒有勇氣。後來,志工隊新增了安寧組(安寧病房、安寧居家)。安寧志工服務前,要接受安寧療護的志工訓練,又與醫護團隊一同進行社區宣導,更是讓我與安寧療護結下不解之緣。本來都在門診組服務,開始踏入安寧病房服務,以及之後的安寧共照、居家志工服務。

安寧居家剛開始時,即使與護理師家訪需要開著車四處奔波;即使都沒有注意到時間流逝,有時顧不上晚餐時間,也不覺得餓。就這樣一頭栽進了快樂的志工服務!哈哈哈!咻的一聲就過了二十年。即使有遇到SARS時期也沒有因此停止居家訪視。當時比較不一樣的就是戴口罩,探視病人時會被認為不禮貌,特別是當病人傷口有惡臭時,會被認為是厭惡病人。SARS之後,「戴口罩訪視」是對病人的保障。在安寧團隊「用心」的照護與衛教家屬,病人原本傷口有惡臭的情形,家屬都能夠照顧好傷口,漸漸的沒有傷口惡臭味,真的對病人幫助很大,讓家屬也開心。

安寧居家服務時,有許多事情印象特別深刻。與居家護理師前往家訪,有時候會在田邊小徑繞圈,沒有許多道路指引,花了很多時間找目的地。好幾次,到達案家時,病人就這麼最後一口氣沒了,臉部一時之間沒有血色。對安寧居家志工服務初期的我們,即使心中有震憾、也有些許的緊張不安。當下強做鎮靜,一邊進行病人身體清潔、穿衣、整理儀容,一邊安撫家屬、陪同念佛號。就在這正向的力量下,家屬的心平靜了。案主恢復慈祥的容貌,家屬又是感動、又是感謝,當下遞出了大紅包,但我們婉拒。這不僅是志工規範或服務倫理,而是在志工服務後,看到案家的平安與安心,就是我們最大的禮物。

即使二十年了,還是覺得自己需要繼續學習的。不管是注重儀容整潔,還是服務禮儀,像是在引導病人與家屬前往目的地,「一指神功」不是好的作法。在癌症關懷時,病人食慾不佳,當時社工師提議我們試做下午茶,不管是綠豆湯、燒仙草還是十穀粥,都有。因為家屬會認為這些涼性食物,對病人有害、不適合。到最後是以煮十穀粥為主,有時煮鹹的、以當季蔬菜為主,食物原味變化較為適合病人,因此大受好評。也就從學中做、做中學,而這一眨眼,煮十穀粥10多年,仍然受歡迎。

能來做志工真的是很有福氣。有病人回饋:「以前總覺得做志工的人都是吃飽太閒,沒事幹的人;但在我生病後,看到您們能對不認識的人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,讓我覺得窩心,卻不收錢。躺著的時候就覺得活著真好、健康真好,現在期許自己能夠好起來。若是好起來,第一件事一定要跟您們來當志工。」所以能來做志工真的是很有福氣,因為自己是健康,才能夠幫助別人。而且在做志工的過程能學習面對許多的突發狀況,和隨機應變能力。服務病人要先停「讓自己的心先靜下來」,聽「聽聽護理師對話」,看「觀察案主及家屬」,再配合護理師提供所需,「力量用需要的地方」是做志工時所學到的。

非常感激中山和家人支持,讓我有這個機會,每天懷著感恩、快樂的心來服務,能做個「福氣的志工」!

2015年聖誕吉他饗宴
12
十二月

淬煉智慧面對生死課題

文/緩和醫療病房 何仲薇 臨床心理師

從踏上心理專業的工作路途上,我以認識人在各種處境中的狀態及應對模式為出發點,盼望探索如何能在晃動混亂或低落徬徨的時刻,找到足以平衡並且穩住心境的方式。安寧的場域裡,不乏痛苦、迷惘、失落、死亡…,在次數有限、時間不多的情形下,如何靠近這些沉重不堪的遇見,甚或為每個質地不同的靈魂帶來片刻療癒?是在每次接觸病人/家屬的互動裡,我所關注和琢磨的。

 人,投身於世、趨死而生,在長成的過程裡,我們以建構日常、發展角色、創造意義等方式蒙蔽死亡的形象,好使生活的每個年歲不至於空洞無依並過得安穩一些。

 然而疾病的到來,用一種強迫性的方式,打碎了我們築起的習以為常,甚至鮮明地提醒死亡不遠的消息,使生命進入了不同以往的樣貌。

 病人除了面臨身體的疼痛腫脹、殘弱消瘦、穿孔潰瘍,還有自我心像劇變及失能的衝擊感受;另外,與社會步調的斷連及人際角色的不復承擔,剝落了以往用以安身立命的根基;並且,死亡意象的臨在,喚起的恐怖與不安,使得臨終現場似乎更顯苦難。在這般看似無計可施的困境底下,如何陪伴病人走向生命的終點?

 有好幾個與病人互動祥和的瞬間,都並非試圖添加辦法或催促改變,於是,我想,以理解並接納其處境的同在,是最樸實無華的慰藉、最溫柔靠近的方式,也才有可能發展出真實的相遇。經常,在此之後,能夠與病人於一來一往的互動中抽絲剝繭,探尋人生至今經歷的種種,所淬煉出的智慧/心理資源,進而重新辨認出得以支撐自我面對苦難的能力;回溯那些時至今日仍未解之難題,得以新的機會再次觀看、詮釋理解,並選擇解法或安放。

 疾病,死亡,道別,從不是輕易的事。對病人來說如此,對家屬亦然。

家屬雖無身體的疼痛感受,然而,免不了乘載醫療決策、處理庶務性事項、面對親人受苦、體會失落與無常的情緒波瀾。有的,需要身兼照顧者的角色,學習繁瑣吃重的照顧技巧;有的,在病事成為家庭事件後,需要碰觸數十年來積累的愛恨糾結。這些事務性的、情感性的壓力,往往已龐然,卻是家屬可能在伴隨哀傷的情緒下,需要再撐起自己去因應的。如何在這樣的壓力情境下能夠安置紛亂、稍稍觀照內心?

 如果可以,我不願強烈而充滿存在感的現身於病床邊,寧願像隻貓,以步調輕緩的方式,靜靜地,在觀察家屬特性和需求之後,邀請對話的可能。在一段段訴說間,開啟梳理思緒、釐清處境的線頭,有時候,安頓就在這談話之間,為乏累的心,騰出稍做休憩的空間;為哀傷的心,創造眼淚流淌的渠道。在混亂的心覓得平靜之後,也才有可能找出/想起調節自我的方式,並將受情緒窄化的思路再次拓展地廣一些,而審慎地下出決策、逐步地完成瑣事,然後不忘記善待自己的感受。

何仲薇臨床心理師在病房音樂會中,以鋼琴演奏溫暖的樂聲。

11
十二月

安寧療護的路上不孤單

文/緩和醫療病房 王淑如 安寧共照護理師

民國89年,我自大學畢業踏入護理職場,記得來到中山附醫報到的第一天,安寧病房舉辦了慶生活動,就在歡樂與溫馨的氣氛中,開啟了安寧療護的領域。

手上拿的「守護娃娃」是在實習心理師帶領下,與一位平常很沉默寡言的病人一起完成;娃娃額頭上的閃電是病人特別黏上去,因為他說娃娃擁有魔力,跟哈利波特一樣,之後病人還幫娃娃做了根魔法棒,希望它能夠解決任何問題。

但是,當自己開始真正照護臨終病人時,才驚覺自己的不足,當時單位同事大多都是剛踏入職場,但大家卻都很願意學習,只要有研習會常常搶著去,下大夜趕去上課是家常便飯,過年期間也相約去參加靈性課程。當時的周希諴醫師可嚴格了,每次跟他查房總是戰戰兢兢,因為他會問很多關於病人的問題及照護計畫,包含了身心靈。單位幾乎沒有人不曾讓他的嚴厲嚇的紅了眼眶,但他胼手胝足的教著我們這群剛畢業的小毛頭,召開讀書會、教導醫學生的實習課程,所以周老大變成大家對周醫師的暱稱。

 92年第一次接觸安寧聯合療護的職務。由於當時的社會氛圍,多數人對於安寧存著負面的想法,「去等死」、「快死了才去的地方」是最常聽到的迷思。為了讓病人及醫療團隊人員對於安寧療護有正確的認識,在周老大的籌畫及院方的支持下,啟動安寧聯合療護的照護模式,由安寧團隊將安寧緩和療護的照護內容及理念帶至醫療單位,讓病人在原單位也能接受安寧緩和療護,當病情需要時能願意轉安寧病房接受照護,而安寧聯合療護的照護模式,後來讓衛生局納入健保試辦計畫,而有了「全民健康保險安寧共同照護試辦方案」。

 95年底由於單位人事變動,有機會承擔了中興院區安寧病房副護理長的職務,從職員變主管,在角色的轉化上,著實經歷了一段低潮。當時有很多的抱怨與不滿,還記得周老大語重心長地說「換個位置要換個腦袋」。由於周老大的諄諄教誨,秋香督導(後來的護理部副院長)的鼓勵與指導,志工周銘正大哥的經驗分享與關懷,還有單位同事的支持,與志工大哥大姐的關心,才讓自己漸上軌道。

在97年中,因評鑑需要將安寧病房搬遷回大慶院區,完成設立後,我卻在98年確診了巴金森氏症,或許該感謝安寧病房看多了無常,面對突如其來的疾病,很快地就接受了事實。感謝周老大、護理部長官及單位同仁的體諒,讓我卸下副護理長的工作,回到熟習的安寧共同照護職務,100年順利考上南華生死所,研究所期間雖然忙碌,卻也讓自己開拓了視野,102年由於巴金森氏症變嚴重,留職停薪一年調理身體並完成學業。

103年返回職場,由於疾病的限制,有些工作無法勝任,感謝護理長的協助及瑜萍與單位同仁的包容,還有滿姐、美玲姊及翠英姐等志工大哥大姐的協助,讓我能繼續在職場上貢獻自己所學,罹病十年來隨著服藥的效果越來越差,對於工作越來越力不從心,總思考著是否該放棄了但又捨不得,於是在主治醫師的建議之下,做了深腦電刺激(DBS)手術。

自己當了病人才深刻體會到,病人的無助與徬徨,而身為醫護人員,除了專業外,關懷的態度對病人來說更是重要。我想這應該也是為何住進安寧病房的病人及家屬,普遍對於安寧病房的評價都不錯,因為關懷的態度會讓人不覺得孤單。

 109年6月開完刀返回安寧共同照護工作岡位,除了開刀傷口會隱隱作痛外,一切都比開刀前的狀況好很多。這一路來學習成長了很多,感謝所有生命中出現的人事物,因為這些生命的經驗造就了現在我,也期許自己能藉由目前的工作,讓每個病人及家屬對於安寧緩和療護有正確的認識,並能從中獲得需要的協助。

沒有誰能知道明天會面對什麼挑戰,但我們可以選擇接受它,面對它,處理它,放下它,然後會發現原來自己並不孤單。

王淑如安寧共照護理師(著紅色服者)也是安寧天使團隊重要一員。